原标题：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三场尺度戏，镜头克制情感张扬，最好的娄烨

文/马庆云

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，即使娄烨不署名导演，也能被专业的影迷一眼便发现，这就是娄烨导演的作品。它的风格过分明确，从故事内涵到镜头语言，都是典型的娄烨式的。这位导演曾经多次因为电影内容问题无法通过审核，而娄烨身上带有的独特气质，正是通过某种“过分恣肆”的情感去呈现爱情。

娄烨导演的电影，终极内容都是爱情，或者说更高的肉体精神欲望之上的人性挣扎。我国的电影目前没有分级制度。在没有分级的前提下，娄烨作品很容易“贴不上龙标”。而娄烨本人的坚持，正是对其“情爱”人性的基本遵循。可以说，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依旧是娄烨式的“情爱”电影。

但这部电影，算是娄烨导演艺术成就的最高峰。以往的娄烨，虽然在展示情爱上，有着外人不可企及的高度，但其内容本身，更多几分虚空，没有直接有效地站在具备影迷痛点的社会现实面前。娄烨导演应该是中国当代最为伟大的浪漫主义导演之一。而这部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算是娄烨的浪漫主义的落地，将所有的情感基因都栓在了赤裸裸的现实上。

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作为现实主义的一面，有太多可以说道的地方。这些说道本身，也满足了影迷对于电影要关照现实的基本审美要求。这些基于影迷现实认知的场景，让整部电影的人物“情爱”都显得过分真实。该片之所以可以赢得影迷的普遍好评（目前的豆瓣电影评分是8.2分），正是基于这些现实的内容本身。

但是，娄烨作为高级导演的高级之处，并非是这些现实的直面，而是直面之后的对人物情感的展示，对情爱背后的人性的洞察。最顶级的导演，拍摄的都只是人性的狰狞与悲苦。中国导演，只有在娄烨的镜头之下，才有这种直接有效的人性情爱的悲苦。贾樟柯、王小帅等导演，则多几分委婉。所以，也就只有娄烨，敢于用大尺度的“床戏”挑战电影审核。

反观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当中的三场“床戏”，都是在院线电影可以允许的镜头尺度之内出现的。该片金马影展时长129分钟，柏林电影节时长125分钟，院线上映版本时长124分钟。少掉的五分钟，应该是这些情爱戏份的缩减。

以往的娄烨，在这方面的戏份拍摄上，从来不会含蓄。当然，娄烨不含蓄，娄烨电影就不过审。卡住娄烨的，其实就是这些镜头。娄烨过分喜欢镜头直面的另类审美，当然，或许，遮遮掩掩的审美才是真正的另类。反应到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当中，这三场“床戏”却做了非常克制的镜头表达，力求情感到位即可，不对影迷进行更直接的感官刺激。

谈娄烨，不谈这类戏份，是无法将娄烨导演的艺术品格讲清楚的。因此，还望带着有色眼镜的读者这个时候摘掉眼镜，我们谨从艺术的角度来聊一聊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当中出现的这三场戏份。

第一场，爱与死亡。

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开篇，便是一对儿青年男女到郊外做羞羞的事情，正当时，女孩子却发现了身下的死尸。娄烨导演的这段戏份，剪辑处理之后，对不少画面实现了朦胧效果，尤其隔离效果的运用，让影迷正式成为“片外人”，隔着东西看这件事情。也正是这种效果的运用，让这个桥段可以通过电影审核，不存在尺度问题了。但娄烨导演想表达的内容，也全部呈现干净了。

为何要羞羞正当时的时刻，发现身下的死尸呢？一般的电影，都是男女郊游，不经意发现了死尸的剧情设计，唯独娄烨，直接用情爱来发现死亡。这其实正是娄烨式的精神追求，是一种情爱和死亡的哲学关系。这场戏，奠定了后续剧情的基本情感基调：从情爱到死亡。

第二场，林慧和姜紫成。

在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当中，林慧和姜紫成应该有两场这样的戏份。第一场，是只用到了人物的台词对白，镜头与故事场景是隔着墙壁的。这场戏其实就是用来交代更多剧情内容的，一方面是想要结婚，一方面是姜紫成的远走。紧接着，便是林慧与唐奕杰的结婚。这是形成强烈反差的剧情内容，也为后续的所有剧情埋下了伏笔。

可以说，这场戏的能量，要超过李安导演的《色戒》。林慧之所以对姜紫成死心塌地，也正是缘起于此处的。所以，这场戏真的不能删掉，要展现娄烨式的人性，就必须要有娄烨式的镜头语言。乃至于后续的二人，在电影当中的第二次戏份，也是寓意非常。

在第二次戏份当中，娄烨导演把镜头给到林慧刻满纹身的后背。在稍前的剧情当中，已经交代，这些纹身是用来遮掩家暴伤疤的。可以说，这个时候的林慧，对姜紫成，有了情感上的依靠，和精神上的虐恋成分。林慧在通过这些违背道德的方式，在报复家暴伤疤的制造者。

第三场，则是唐奕杰和连阿云。

院线电影版本当中，这场戏也是隔着墙壁只取声音。稍后，老唐的女儿发现，连阿云跑出来和其对话。这场戏，更像是一种报复之于报复的剧情内容了。两位当事者，都有自己要去报复的对象。如果说前者是基于情爱，那后者就只是基于没有情爱的报复了。

所以，娄烨导演接下来的一场戏，马上便是两场报复。让二人的场景被女儿目睹，便是第一次报复。让连阿云被姜紫成推下车便是第二次报复。娄烨导演镜头之下，出现了更为深刻的人性狰狞。

这些戏份，断然没有“不干净”的意思，它们都是在瞄准最深刻的人性主题。娄烨善于展现这种人性的狰狞问题。而展示背后，则是导演及其所有有智识的影迷对这一问题的思考——人性当如何避免如此狰狞的存在？因此，我觉得，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最大的价值，正是让我们更干净地生存，更纯洁地去爱。